在癌症出现的早期历史上,人们甚至几乎都没有认识到癌症的存在。而它的历史,其实比我们想象得要久远得多......

科学家曾经在一块一亿五千万年前的恐龙化石上发现了肿瘤,也就是说,在人类诞生前很久,就已经存在了。

癌症第一次出现在有记载的文献当中,是在公元前2500年,一位古埃及医生的手稿里。

这篇手稿中记载了一个胸部有肿块的病例,其实就是我们今天说的乳腺癌,所以乳腺癌也因此成为了第一种有记载的癌症。

在说到这个肿块的治疗方法的时候,莎草纸上只写了短短一句话:无法治疗。

下面这卷破碎泛黄的纸莎草纸上写满了潦草的古埃及文字。该卷本目前被认为完成于公元前17世纪,其内容源自某部公元前2500年的手稿。这位抄写者(当然也可能是手忙脚乱的“剽窃者”)不仅字迹潦草,并且漏洞百出,经常在纸莎草纸的边缘用红墨水进行订正。

对于癌症最早的医学描述见于公元前2500年撰写的一卷埃及纸莎草纸:“胸部隆起性肿物……仿佛摸到了一团亚麻布料……”谈及治疗,这位古代书记员写道:“无可救药。”

1930年,史密斯纸莎草纸被翻译成英文。如今学术界普遍认为其记载了伊姆霍特普的教诲。这位伟大的古埃及医学奠基人生活在公元前2625年左右。

考古学家发现,伊姆霍特普不仅是古埃及旧王朝时代少数几位平民出身的重臣之一,还是当时蓬勃发展的埃及复兴运动的领军人物。

此外,身为左塞法老的宰相,伊姆霍特普的成就还涉及神经外科、建筑学、占星术以及天文学。即便是在希腊人征服埃及之后,他们也将伊姆霍特普这位旷世奇才当作神祇来供奉,并且将其神化为医药神阿斯克勒庇俄斯。

然而史密斯纸莎草纸的与众不同之处恰恰在于其内容摆脱了神鬼传奇的桎梏。在那个由巫术、咒语以及魔法统治的时代,伊姆霍特普在描述骨折与脊椎脱位时用词客观公正,仿佛他正在撰写一部现代外科学教科书。史密斯纸莎草纸由48个病例组成,其内容涵盖了手部骨折、皮肤脓肿以及颅骨碎裂等。彼时伊姆霍特普已经将这些曾经的灵异现象上升至疾病范畴,并且从解剖、诊断、预后与总结等方面进行了阐述。

正是由于这位古埃及名医为后人照亮了前进方向,癌症才首次作为某种独立的疾病展现在世人面前。

解剖学家安德烈亚斯·维萨里(1514—1564)想要找出黑胆汁这种致癌体液的来源。由于维萨里无法在患者体内找到黑胆汁,因此他开始寻觅癌症的真实病因与治疗手段。

尽管伊姆霍特普并没有将这种隆起性肿物(质地又冷又硬、致密如生血果、皮下潜伏蔓延)定性为乳腺癌,但是我们已经很难再找到如此贴切的描述了。史密斯纸莎草纸中每个病例都会附有简明扼要的治疗方案,即使是姑息治疗也不例外,例如通过外耳道向神经外科患者灌注牛奶,以膏药或者油膏外敷伤口或者烧灼创面。然而伊姆霍特普在面对上述病例时却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他在“治疗”部分中只写了简短的一句话:“无可救药。”

当人们被迫接受了这种尴尬的现实之后,癌症这种疾病似乎就此从古代医学史中销声匿迹。

当我们再次获知癌症的消息时,距离伊姆霍特普生活的年代已经有2000多年了,而这种疾病的踪迹依然隐匿于耻辱的沉默中。公元前440年左右,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在《历史》一书中记载了阿托莎的故事。

据他描述,这位波斯王后突然患上了某种罕见疾病。阿托莎不仅是居鲁士的女儿,也是大流士的妻子。大流士继承了阿契美尼德王朝的残暴统治风格,将帝国疆土扩张到从地中海吕底亚到波斯湾巴比伦的广大地区。阿托莎王后在位期间,她发现自己乳房上有一处肿块破溃出血,其病因可能是恶性度很高的炎性乳腺癌(在炎性乳腺癌中,恶性细胞侵犯乳房淋巴腺会导致皮肤出现红肿)。

其实只要阿托莎一声号令,那么从巴比伦到希腊的名医就会蜂拥入宫侍候于病榻左右。然而与之相反的是,她却甘愿将自己置于顾影自怜的境地。阿托莎把身体裹在被单里,似乎想摆脱尘世的烦恼。尽管大流士的御医们试图说服她接受治疗,但是他们几经努力后都无功而返。最后,阿托莎同意由一位名叫德摩西迪斯的希腊奴隶为她切除肿瘤。

中世纪的外科医生采用原始的外科手术来治疗癌症。约翰尼斯·史卡尔提特斯(Johannes Scultetus)描述过一种采用火烧、酸蚀与皮带绑缚的乳房切除术。

手术后不久,阿托莎就从希罗多德的记述中神秘地消失了。对他来说,阿托莎的故事只不过是这部史学巨著中的一个小插曲。

即便癌症这种疾病在岁月长河里深藏不露,可它还是在古代历史中留下了足迹。然而希罗多德与伊姆霍特普只是历史故事的讲述者,其作品与历史上的其他同类故事一样,也难免会有瑕疵与矛盾之处。他们在文字中描述的“癌症”可能是真实的肿瘤,但也可能只是对于脓肿、溃疡、疣或痣等疾病的笼统概括。凡是那些在历史上被确诊为癌症的病例,多少都可以从保存至今的恶性组织中发现证据。

如果想要亲身去体验这种古老疾病的神秘,并且近距离地了解癌症的前世今生,那么就让我们来到遥远的秘鲁南部平原,在漫天风沙的陪伴下探访一座具有千年历史的古墓。

这片平原就位于狭长的阿塔卡马沙漠的北缘。平原上散布着数以百计的墓穴(在黏土层开挖的狭小浅坑),其表面被排列整齐的岩石覆盖。几个世纪以来,野狗、风暴与盗墓贼不仅让这些浅埋的墓穴重现天日,同时也为我们寻找癌症的足迹提供了证据。

墓穴中埋藏有科里巴亚部落成员的木乃伊。1990年,一座包含有大约140具木乃伊的大型墓穴引起了阿瑟·奥夫德海德的注意。奥夫德海德不仅是一位训练有素的病理学家,还是明尼苏达大学德卢斯分校的古病理学(以古代标本为研究对象)教授。由于其尸检对象是在考古现场发现的木乃伊,因此他与研究近期死亡患者的法伯截然不同。奥夫德海德将这些装有人体标本的小型无菌奶罐储存在明尼苏达大学的实验室(拱顶结构的地下室)。其藏品中包含有大约5000块人体组织、大量活检标本以及数百具支离破碎的骨骼。

奥夫德海德在科里巴亚墓穴所在地搭建起临时解剖台,然后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为140具木乃伊进行尸检,最终在其中一具遗骸上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具木乃伊(35岁左右的年轻女性)出土于一座浅埋的黏土墓穴,她被发现的时候还保持着盘腿打坐的姿态。当奥夫德海德为她做检查的时候,其手指在木乃伊的左上肢触到了一个坚硬的“球形肿物”。

这具保存完好的木乃伊皮肤纤薄脆弱,因此这个内部充满骨针的肿块显得格外醒目。毫无疑问,我们根据上述表现就可以将其确诊为骨肉瘤(恶性骨肿瘤),而它已经在这具木乃伊体内历经了千年的沧桑。

奥夫德海德推测,该肿瘤在这位女性生前就已经穿破皮肤。由于即便是体积较小的骨肿瘤也会造成难以想象的痛苦,因此他认为该女子曾经遭受的折磨令其痛不欲生。

......

尽管我们目前发现的古代癌症病例十分罕见,但是上述女性木乃伊身上的骨肿瘤令人印象深刻。想必她在生前也希望了解产生剧烈疼痛以及形成上肢肿物的原因。只要我们看到此类肿瘤就难免浮想联翩,而人类即将与这个尚在襁褓中的恶魔狭路相逢。

人类认识癌症和癌症斗争已有上千年历史;人类一直在试图了解这种永生化疾病的临床特征,渴望揭开癌症发病机制的神秘外衣。终极目标是想弄清楚:人类在未来能否治愈癌症?我们是否可以从人类肉体与社会中永久根除这类疾病?

本文节选自《癌症传:众病之王》有删节

作者:[美] 悉达多·穆克吉

译者:马向涛

出版时间:2022年2月

癌症,这一根植于自身编码体系的疾病,是否可以在未来被根除?在人类与自身基因突变的斗争中,能否最终取胜?这是科学问题,也是哲学问题。也许我们将永远与癌症共生下去,一同见证生命的适应力与顽强。

END

责编/心与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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